亚热带的梦

办公室恋曲/其一

没有失声了,两天,他终于发现自己讲不出话,到医务室找林夕的时候林夕扶着额头露出难言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是莱茵最靠谱的一个,年轻的萨科塔调配着药剂,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你是挂名的,都一样!萨科塔转过头,把药剂递给没有,看见没有无辜的表情,哽了一下,不好意思,忘了你不能说话了。

这消息很快传开了,很多人路过,对没有表达人道主义关心,没有被他们围在中间讨论,起名说他有可能偷吃了伊比利亚的特产,那东西太刺激了,没有的嗓子受不了,林夕反驳说谁会没事吃那东西,马上双酚接嘴说A2去伊比利亚出任务的时候天天念叨着要尝尝特产,没有陪着他出任务,说不定A2把没有辣手摧花了。没有听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他举起手想发表意见,捍卫一下自己的清白,顺便替同事澄清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辣手摧花。可惜没人理他,这群人对他象征性表达了关心之后立马热火朝天投入了另外的奇怪的话题的讨论之中,并当着他的面诋毁他。聊了半天没有结果,一群人决定转战实验室,看看没有出任务带回来的伊比利亚特产到底吃了会不会让人失声,这群人什么时候接受了他吃了这特产的设定?

一群人闹哄哄地离开了,没有坐在办公椅上,叹了口气,只发出一点虚弱的气声,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像被堵塞住一般,这感觉很奇怪,并不是生涩,更像被水浸湿的一大团棉花堵住喉管,让他只能发出一些单调的音节,但不能吐出完整的句子。这并不是功能性的失声,没有想起林夕说的话,应该是暂时性的,你这个症状很像忘了到底该怎么说话,可能是受到某种法术刺激,他耸耸肩,这片大地时时刻刻都会出现离奇事件,更何况他们这群刀尖舔血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雇佣兵,再联想到他刚从伊比利亚那片死亡之海出完任务回来,没长出多余的异形肢体已经算得上幸运,突然失声确实算不上什么严重的症状。

门响了一声,在不知何时变得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没有抬起头,看见姗姗来迟的空祈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习惯性地起身向他走去,嘴张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没法说话。空祈把门关上,拉着没有的手走到休息间,没有经常熬夜办公,为了方便休息,他的办公室里另有一个小小的休息间,不大,只安置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没有其实也不常在这里休息,反而空祈来得更多,原本属于没有的衣柜里塞了一多半空祈的东西。

空祈把他推到床上,接着把外套甩到一边的椅子上,他刚出完任务回来,外面寒意深重,作战服很冷,不断有凝结的水滴滴答答掉下。空祈一只腿半跪在床上,伸手去摸没有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神很专注,问他,真的不能说话了?没有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拿开,空祈从善如流地移开手,但又摸上了没有的脸,自上而下,很快擦过,近乎调戏,他露出笑容,眼睛弯弯,嘴角翘着,露出牙齿,这是在卖乖,没有很熟悉这样的神情。

小没啊,跟着我念,啊——

没有跟笑眯眯的空祈对视了三秒,终于败下阵来,顺从地张开嘴,发出微弱的一声啊。

做得很好啊,那接着跟我念,哦——,空祈笑眯眯的,语气很正经,手却摩挲了两下师的下巴,他的手还是很凉,他在外面待得太久,室内的暖气没能让他立刻就温暖起来,没有能闻到他身上属于荒野的空旷,带着一点火药味和血的腥味,让没有走了一会儿神。空祈的手继续往下摸,食指反复划弄着没有的喉管,这动作逼得他仰起了头,那块皮肤绷紧了,那截颈却毫无保留地送到空祈手边。空祈张开手,接着上下抚弄着,大拇指偶尔挑逗一样揉压他的喉结。没有被空祈的动作搞得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空祈在做什么,反射性地抓住空祈的手,耳朵被炸得通红。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没有的背抵在床头,而空祈压着他,垂下的几缕发丝掉进他的脖子里,很有存在感的痒,让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调戏他的当事人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还在慢条斯理地抚弄他的脖子。

人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颈部又属于其中很容易受到损伤的部位,连接着躯干和头部,有气管、食管、颈椎,重要结构集中,而脖子表面的皮层却很薄,稍微一用力接触,就有可能伤到皮下的毛细血管,所以在被抚弄脖子时,尽管极力放松,但没有仍然感到一阵危险性,悬挂于心头。由于失声的缘故,他无法表达,想法便只能沉沉坠着,像一条被堵塞的河,在他身体里潺潺流着,循环着,却无法外流。

为什么会说不出话呢?空祈亲昵地低头,用鼻尖抵住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说话的潮气打湿了没有的眼睫毛,他眨眨眼,抓住那只仍然在摩挲他脖子的手,空祈有点不乐意,被没有强硬地十指相扣,这才乖乖听话,顺着他的力气把手放到床上,但也没有完全老实,大拇指钻进交握的空隙有一下没一下地挠他掌心。不能说话真麻烦,没有想。只有在失去语言的时候人才能意识到语言是多么重要的工具,也只有在失去语言的时候才能意识到酝酿在身体里的情感。情感首先发生,不被察觉,不被仔细确认,由直觉挑选,拼凑出一段话语,当这段话语吐露时,表达出片段式的情绪,才能稀释身体里浓度过高的情感。只有在失去时才能意识到,没有抱住空祈,想说的话全堵在喉管,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仍然保持着沉默。

房间里逐渐变得安静,空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刚出完任务,疲乏在他皮肤上流淌,躺倒在没有怀里的时候泄掉力气,困意就溢了满身,很难再睁开眼睛,连作战靴都懒得脱,挣扎着在没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要睡过去。这安静是很熟悉的,在他和空祈独处时,更多情况是这样的安静。有时间闲聊属于少见的情况,他们都忙着出任务,为各种事情奔波,见面的时候由于过量的劳累和难得的放松,多数情况下聊两句就睡着了,空祈那时候还是一只小马,被没有整个揽在怀里,尖耳朵抵着他的下巴,常常话说到一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没有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像抱着大号暖水袋,躺着躺着也睡过去。几年过去了,小马变成中马,没办法被整个揽住,需要努努力才能把自己嵌进没有怀里,也不至于一窝进他怀里就睡着了(没有想,我又不是安眠药),可以和自己的睡意抵抗一会。正如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还要坚持和没有说话,空祈闭着眼睛,用嘴巴去摸索没有的脖子,首先咬到一枚扣子,往上探索,侧脸碰到散发着凉意的铁胸针,坚持不懈,亲到锁骨,身下的人反射性绷紧,又很快放松,没有比平时更安静,由于失声的缘故,更倾向于使用肢体语言,比如用不了语言拒绝,就直接上手捏住他的脸。可惜空祈被揪着脸也要啃他的脖子,微弱的痛感稍微驱散他的睡意,空祈咬住,用舌头去舔凸起的喉结,他的牙齿生得很整齐,一口平整的小白牙,因此想留下痕迹需要技巧,幸好他熟能生巧,已经掌握用刚好的力道留下齿痕的独门秘籍。咬完之后,他睁开眼睛,看见一枚整齐的齿痕,正正好安在没有脖子中间,满足感充盈心间,空祈又凑过去亲了两口那痕迹,又问没有,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想了想,捉了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脏——话——。可惜空祈不但在没有身体学上是好学生,在装傻耍赖方面更是高手,他点点头,手合拢,抓住没有的食指,讲得很真诚,原来你想喊我老公。他笑了起来,看见没有无语凝噎的表情,又倒回他胸膛上,手向上伸,食指和中指抵住没有的喉结,说,老公,你是想这么叫的吗?空祈越讲越觉得乐,声音放得刻意的轻和柔,每一句老公后面都带着百转千回的尾音,喊完还要问没有是不是想这么喊他,只是因为失声的缘故做不到。

他的手指抵住没有的喉结,随意按压和滑动时几乎带着狎昵的意思,无比脆弱和敏感的部位,失去最重要的显性功能之一,被他人在手心玩弄,就好像暗化成一种性器官。没有被他逗得心烦意乱,情绪,情——绪——,无法吐出口,就变得无法排解,没有第一次发现,原来太多的话想说却说不出,会演化成一种呕吐的欲望,好像话语变成实体,亟需一个出口。再加之空祈摁压着喉咙,喉管受到刺激,胃部翻天覆地,呕吐的欲望越演越烈,他再叫我老公我就吐他身上,没有想。也确实没有再喊了,空祈咬住他的下唇,安静地接吻。翻涌的胃部停下过度反应,情感顺着相贴的嘴唇流出,一条横冲直撞的河终于找到自己的出口,找到接纳它的地方,可以很顺畅地流。没有终于想起,原来之前更多时候他说不出话,也是用亲吻代替表达,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细究其间的意义,现在终于意识到,原来身体会自动寻找一个回答,水要流向空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手终于变得暖起来了,恢复到原来的温度,没有还握着空祈的手,接吻结束后他们额头抵住额头,安静地休息,发现空祈的手温恢复正常,他才放开手。其实他还想问空祈要不要休息一会,他可以陪他再睡两个小时。但空祈的眼睛亮晶晶的,与最初的疲惫截然不同,空祈说,喜欢接吻。没有脸热了起来,明明真正接吻的时候都不感到羞耻,在听到言语描述时却无法克制地害羞,空祈带着笑,声音更甜,声带像浸泡过蜂蜜后拎出来,纠缠着滴答着甜浆,好喜欢哦,最喜欢接吻了——没有脸更热了,像要烧起来,他慢半拍,终于意识到这小混蛋在做什么,他还在替开不了口的自己说话,不讲理地歪曲夸大事实。下一秒,情感冲破了束缚,没有哑着声音开口,很喜欢替我说话?空祈眨眨眼,耳朵心虚地抖了抖,迅速地扑上去又亲了没有一口,发出响亮的一声,我治好你了,你该感谢我!没有捏住他的脸,居高临下地说,怎么现在不替我说话了。空祈被捏得嘟起嘴,少年人的婴儿肥还没完全消退,触感很好,没有忍不住多捏了两下,空祈顺着力道用脸蹭没有的手掌心,跟他狡辩,我什么时候替过你说话了?没有直觉他讲不出好话,用手捂他的嘴,然而空祈还是挣扎着说,难道是因为我喊老公?你原来真的想喊我老公呀,但是我喊你老公是因为我想喊呀,他反抓住没有的手,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没有恢复了言语功能,但此刻还是说不出话,空祈看着他皱着眉,就知道他在想话要反击了,可惜再给他一张嘴他都说不赢,空祈得意地挑挑眉,又埋回没有颈窝,手指煽情地和没有十指交握,捏得很紧,几乎让没有感到疼痛,嘴上说话却很嗲,带着笑意的老公,打着圈一样钻进没有的耳朵里,带着火星一般,烧得他耳朵通红。

唉,没有小小地叹口气,认输一样扯下空祈的发圈,挡住他的眼睛,说,我还能陪你两个小时,你要继续休息吗?

END.